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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1章 乐得一世清静自在（第1页）

第一节

这几天你一直躲在家里足不出户，可是错过了一件大新闻呢。阿木说。

哦！什么大新闻？

喜荷的婚事定下来了。

这么快……我下意识地瞟了一眼阿木，竟是一副事不关已的轻松神情。

和邻村一个叫金祥的男孩。他是喜荷的青梅竹马，现在又成了连锁店老板，事业发展得很不错，和她更是门当户对。

被我猜中了，喜荷果然是个只会一直向前看的聪明人。我心里这样想着，嘴里不觉自语道，看来她是急不可待地要我兑现诺言了……

什么诺言？

没什么，女孩之间的小秘密而已。我忙叉开话题。喜荷就这样把你抛弃了，你可怎么办？真的要跟草莓定婚？我嘴里这样说着，心里却莫名有几分窃喜。

我看过一部老掉牙的电影叫《廊桥遗梦》。罗伯特?金凯在弗朗西斯卡家里，吹嘘他在非州冒险的时候，跟一只抹着口红的母猩猩定了婚，逗得弗朗西斯卡捧腹大笑……既然金凯可以跟母猩猩定婚，你也可以跟草莓定婚啊！

《廊桥遗梦》？没看过！我不喜欢看爱情片。

我摇头道，你当然不爱看。男人嘛！

大不了一个人过一辈子，没什么可害怕的。阿木依旧一副无所谓的表情。乐得一世清静自在！

只是可惜啊，有这样一张脸，这样一副好身体，竟要与草莓作伴，孤独一世，真是暴殄天物！你还说我走不出自己的完美世界。我看你也一样，是个追求完美的人。

也许是吧。看清楚别人容易，可看清楚自己，好难。有时花上一辈子时间也不够。

“审判自己比审判别人难多了。如果你成功地正确审判了自己，那么你就是一个真正的智者了”。圣爱克苏贝里，《小王子》！

阿木，我带你去个地方！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。

你带我？阿木哑然失笑道，趣灵村有什么地方是需要你带我去的？

你别问了，跟我走就是。我离开那条通向趣灵村的石砌山路，走到一大丛不知名的灌木前，拔开枝条，半侧着身体钻进去，阿木也学着我的样子紧跟过来。很快一条废弃多年的林间小路出现在我们面前，两旁杂树夹道，幽然生凉，路面苔藓斑驳，野草丛生，所行处不时惊起一群山雀，几簇蚊蝇，或是几条四脚爬虫，数只青蛙、仓鼠。走了约一盏茶的功夫，又拨开一丛茂密的野生灌木，眼前顿时豁然一亮——那是斜铺在山坡上绿树环抱的一大片空地，上面田埂畦垄隐约可辨，似乎是附近村民开垦的田地，由于荒废多年，早已看不到半点庄稼的踪影，却被一种顽强生长的藤蔓植物密织地覆盖，绿叶间点缀着星星点点的白色小花，以及不计其数指甲盖大小的红色浆果。

这是我的秘密草莓园！阿木惊叫起来。你是怎么知道这里的？还有这条小路！我来过这里无数次，竟从不知道眼皮子底下还藏着这样一条“密道”。

有一天我和童话上山玩耍，我信口诌道，突然一只野兔从跟前窜过，钻进一丛灌木消失了踪影，童话赶紧追了过去，我也很好奇，想看看那是不是传说中的“毛栗子”，拨开那丛灌木往里走几步，就发现了……转念一想，怎么跟爱丽丝发现地下王国的故事有点像，忙瞟一眼阿木，发现他听得认真，并未流露出半点怀疑的神情，才放心地继续说下去，一开始我并不知道这些浆果是什么，能不能吃的，上网做过功课以后才了解，原来它就是传说中的野草莓！

我当然不能对他说，你的妈妈就是从这条小路，一步一步走向的山里……我也不能对他说，那年这里寸草不生，一片荒芜，你的妈妈踉跄地走过，不小心被块石头绊倒，狠狠地摔倒在地……她挣扎着爬起来，继续向前走去，丝毫没留意到右手臂被划出长长的伤口，鲜血滴落下来，一滴，两滴，三滴……当她消失在林荫的深处，就在鲜血滴落的地方，突然长出一株野草莓，紧接着，更多的野草莓钻出地面，先是数株，然后连接成小片，小片扩展成大片，潮水一样蔓延开去……眼看着它们看出无数黄白的小花，花谢了，又结出无数指甲盖大小的红色浆果，红得像血一样……

你总带我去草莓大棚，怎么不带我来这里？我还在明知故问。

阿木没有说话，只是找了处开满小花的绿地躺下了。我和童话走过去，一左一右在他身边躺下。

第二节

沉默半晌他才开了腔。薰依一定跟你说过，我妈妈是得病去世的。其实，她是自杀的。那天是我五岁生日，妈妈特意做了一桌子我爱吃的菜。我开心地玩到很晚才睡。半夜的时候我被爸爸的呼喊声吵醒，才知道妈妈不见了。爸爸和亲戚们到处搜寻，直到三天后才在悬崖下找到妈妈的尸体……他们没让我见妈妈最后一面，任由我哭得声嘶力竭……有一天我好想好想妈妈，就一个人上了山，打算去看看那处悬崖。可那时我还太小，山又太高，才爬到一半我就累倒了。等我清醒过来，发现自己躺在一大片野草莓中间。我又饿又渴，撸下一把果子就往嘴里塞——那酸酸甜甜的味道顿时让我重新振作起来！我感觉妈妈就在身边，在我口渴的时候，递过来一杯果汁，饿了的时候，递过来一块糕点，有风吹过的时候，就像妈妈的手在给我擦去眼泪和汗水……从那以后，我经常一个人来到这里，找一块绿地躺下，闭上眼睛，尽情地想念妈妈！

他摘下几粒野草莓放进嘴里，闭上眼睛，细细咀嚼起来。我也学他的样子，反复回味着那香甜汁液里携裹着的酸涩滋味，像极了妈妈的眼泪……

顿了顿，他又说，听村里的老人说，爸爸妈妈曾经很相爱，你侬我侬的，恨不得天天黏在一起。可是到了后来，情况就变了，他们变得很少说话，经常为了一点小事就吵得天翻地复，有好几次，我还看到爸爸失手打了妈妈……原来，随着时间流逝，男女之爱会一点点消失。原本爱的，变得不爱了，到最后甚至变成了恨！哪里有什么永恒不变的爱情呢？就算两个人没有分开，爱情只怕早已变了味……就如同手里的沙，终究是握不住的。当激情如潮水般褪去，生活恢复原本平淡琐碎的模样，爱情就会变成一潭死水，再激不起半点涟漪。

我看见她在神仙洞前徘徊，手里攥着一枝神仙果。最终她放弃了神仙果，继续向山上走去，她只想快快地结束痛苦，快快地……她站在悬崖上，望着趣灵村的方向，颤抖着说了句——阿木，对不起——便向下纵身一跃……我常想，那是一种怎么样的痛苦，能驱使她做出这样绝决的举动？

你当然不会明白，爱得死去活来的年龄不允许。也许有一天你终于懂得，不爱了，就是不爱了，一切无法挽回。但愿那一天永远不会到来。

我看到一滴大大的眼泪从他的眼角流淌下来。阿木从未在我面前流泪的啊！我不禁心中一颤。无助得像个孩子。可明明就是刚才，他还在给我灌大碗的鸡汤，借给我疗伤的肩膀。

我不由得伸手，轻轻为他擦去眼泪，没想到更多的眼泪滚落下来。

她也想飞……我爱的女人都想飞……阿木像是在自言自语，是不是，她也以为自己长了一对隐形的翅膀，只要站在高处有风的地方向下一跳，那对翅膀就会打开，带着她像小鸟一样，自由自在地飞到很远很远的地方……

别哭了，阿木……鬼使神差地，我俯身过去，开始亲吻他的眼睛，蝴蝶翅膀一样抖动的睫毛，高挺的鼻梁，最后停留在他的嘴唇上，久久地……

我相信，吻过他的女人，除了他的妈妈，便只有我一个了。我夺走了阿木的初吻，连大胆的喜荷都未能得逞。

一个姗姗来迟的，无比珍贵的初吻，野草莓一样纯洁美好，并不因为年岁的增长而沾染上一星半点人世间的尘俗之气。

他的嘴唇先是畏缩而僵硬的，慢慢变得柔软，缠绵，终于略带些羞涩地回应起来。

就像被瞬间轻微电击，电流迅速通过身体一般，一种甜丝丝麻酥酥的感觉向全身的各个细胞蔓延，内心被幸福充盈，身体却失去了重量，轻飘得像团空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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